江小涓：數字政府建設既要服務還要賦能

　　江小涓 中國工業經濟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教授、國務院原副秘書長

　　近日，2023第一屆數字政府40人論壇在京召開。論壇上，中國工業經濟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教授、國務院原副秘書長江小涓以“數字政府建設與政府職能轉變：在線、離場與到位”為主題發表了主題演講。

　　數字政府建設不只是“從線下到線上”

　　江小涓表示，十年來，數字政府建設取得的成就非常大，為市場主體和民眾提供了高效服務。同時，我們不能忘記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一直強調政府自身建設和職能轉變。如果只關注“從線下到線上”，就有可能把一個改革和職能轉變沒有到位的政府移至線上，并不一定符合政府自身改革的要求，違背了改革更高階的任務。

　　在江小涓看來，數字政府建設要堅持求真務實，研究解決堵點難點問題。首先，是要在繼續方便新企業“入場”的同時，突出增強“在場”企業的信心。

　　近些年，我國著力簡化線上線下相結合的進入審批和注冊，推動市場主體數量增長，擴大就業和推動增長，成效顯著。 江小涓認為，目前，市場主體存量已經達到1.6億。在當前市場環境下，它們有信心、挺得住、過難關事關重大。因此，要以實際政策和有利的輿情環境，促進企業增強信心，明確預期，看好未來。特別是要完善線上線下涉企服務工作體系，為企業提供低成本高效率的制度環境。

　　其次，要在繼續提升便利性、時效性的同時，突出改善營商環境的本質要求。江小涓介紹，調研顯示，近幾年企業對政府線上服務便利性時效性的滿意度不斷提升，“周批”“天批”“秒批”帶來企業感受的邊際效應降低。目前企業最大的期望是監管要求和相關法律法規能夠明確和相對穩定，能夠對所有企業一視同仁，能夠各地條件一致，形成穩定可預期的營商環境。

　　最后，要在不斷建設新系統的同時，向在用系統長期堵點難點問題重點用力。江小涓表示，現在，政府強調某項工作，就會要求加強相對應的線上系統建設，甚至一個業務條線也可能不斷生出新的數字條線。當數據對不齊、業務打不通時，就再建一個數據交換平臺。但是，一些長期存在的突出問題得不到解決，新系統的增加可能會進一步加重這些問題。

　　數字政府建設要不忘職能轉變，既要服務還要賦能

　　同時，江小涓認為，數字政府建設要不忘職能轉變，既要服務還要賦能。首先，是推進政務服務數字化。政府要在線直接提供政務服務。目前，這方面已經取得顯著成效。除此之外，也要為第三方使用公共數據提供服務，并利用公共數據助力金融服務中小微企業。例如，商業銀行通過申請接口來獲取中小微企業數據，并據此來對中小微企業進行評估，進而提供創新型信貸產品，這為一部分中小微企業提供了獲得信貸的機會。

　　其次，是以數字技術賦能市場提供服務。政府要彌補市場不足，當市場做得非常好的時候，政府有的時候需要離開。在江小涓看來，由于數字政府之間有評比和第三方評估，比如當考核體系中出現月活躍用戶這些指標時，就會驅使一些地方政府建設自己的平臺（例如各種繳費App）并擴大流量，造成了政府和市場“搶單”的情況。江小涓表示，數字政府建設不能過“卷”，要始終不忘職能轉變，既要服務還要賦能。

　　江小涓表示，在基層治理中，商業化公司能將自身業務和基層公共服務匹配起來，在數字產業、數字民生、數字治理方面發揮良好作用，因此，在這些市場能有效運轉的領域，政府未必需要進場。

　　“事實上，很多政府建設的平臺成本高、利用率低，因此數字政府建設追求的主入口、高流量和全覆蓋，其合理性的邊界需要討論和思考。數字政府建設應當遵循人民中心，做好全納服務、精準服務、協同服務、監管服務?！?/p>

　　需關注算法身份意義上的弱勢群體

　　江小涓還進一步闡述了數據“中性”、服務“偏向”與社會演進的關系。

　　江小涓介紹，在群體層面，利用“中性”數據來進行畫像時，會出現算法身份意義上的弱勢群體；在社會層面，“算法客觀可靠、不受人類主觀性的影響”，這無疑是一種技術客觀性的理想追求。

　　例如，智能輔助辦案系統、在線非訴訟糾紛解決等都是大量借助信息、數字和智能技術程式化、代碼化地處理案件，旨在創造技術規制條件下更具客觀性、更為陽光化的糾紛解決情境，從而規避人性局限和排除人為因素的影響，做到標準一致、客觀公正和“同案同判”。

　　但是，法國在2019年就禁止用大數據做案件一致性分析，其背后的理念是，一致性分析會使所有判決向平均結果靠攏，無法體現更多“酌情”情景，更長期的損害是將多種傾向博弈產生的“平均數”固化為不可演進的絕對值。

　　江小涓總結表示，數字政府建設和政府職能轉變要同向發力，既要提供更好的服務，又要更多賦能市場與社會。政府與市場社會的邊界劃分問題面臨新機遇和新挑戰，需要用符合數字時代的新理念新邏輯去分析和思考，推動實踐合理前行。數字政府建設不能替代政府自身改革與職能轉變。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關注快速變化社會中的受損群體，這既是公平公正角度的政府基本功能，也是社會穩定角度的政府公共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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